痾

人生不過是一道接著一道的選擇題。

我們都以為能夠很豁達、拿得起放得下，實際上卻執著於那些選擇帶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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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無法忘記，屬於他的各種身影出現在每個視角中，而拋下那些過去對一向果斷的他來說是人生中最難的課題，沒有之一，就算是多年過後的現在，仍然。

這不怪他，截至目前他的人生中有大半的歲月有「他」的參與，沒錯，「他」。

事實是距離分別那天已經過去了好幾年，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歲月中他仍然無法放下這些曾經。

很多人在聽了他們的故事後，都試圖給出所謂「正義」的觀點或評價，但事實上，根本不存在著誰對誰錯，一切都過去了，他明白。

雖然將這段關係推向終結的是他自己、親手。

但回歸根本，不論是過去圍觀這段關係、甚至造成影響的人們，抑或是身處在暴風中心的他們，都不需要承擔選擇過後的責任，包含是非對錯的指責。

回憶中的初見，「他」穿著沾有些許泥土的黑白條紋上衣，和對還未抽高身高的孩子來說有些過長的泛藍牛仔褲、和同樣沾有些許泥巴的鞋子。

儘管五官已經有些模糊，但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口大白牙勾勒出的燦爛笑容。

像細碎而乾淨的沙填滿了小小的玻璃瓶一樣，沒有縫隙的安穩感。

和「他」一起的每個瞬間，每一個不經意的舉動，都令他快樂的近乎酸澀。

然而不如大多數人的猜測，這段感情迎來終結的原因並不是連續劇或小說中，親人施壓或受限於現實而被迫分離的庸俗情節，

而是相處著、相處著，一些最初被熱情蓋過的小缺點漸漸浮現，隨著時間的過去，不耐煩和爭吵變多了，所以他提出了分開的要求。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常有人問他，後悔嗎？

「我不後悔。」他又一次回答、又一次在心裡默念。

像在澄清什麼、又像在催眠自己什麼。

分開後的那一陣子，白天裡他極力表現得一如往常，在工作上一絲不苟，用柔軟的外殼將心臟層層包裹起來，把一切的情緒通通隱藏在越發沒有波動的淡然表情下。

卻在每天晚上把自己關在冷清的房間、沉浸在酒精帶來的幻覺中，咀嚼那些過往片段，

他在無數個漫長的黑夜等待黎明，用數小時的半夢半醒來回味那些有他的片段。

『如果重來一遍，我也不會改變選擇。』他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執著的對象不再是「他」，而是那些充滿酸甜苦辣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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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起電話的時候，他正沉浸在營造出的恍惚中，

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喝下的那些酒精在這一刻突然串通好了般的作用起來，

全身都感覺像在燃燒般地滾燙，頭腦也變得昏昏沉沉，

又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可「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低沉，直直地穿進他的耳裡。

耳邊哄然作響，有無數的氣泡在他的胸腔裡翻攪著，爭先恐後地溢到嗓子口，

他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的清醒，他迅速的按下了掛斷。

一直以來，對於這段記憶的偏執是身旁的人無法理解的，

他們困惑地問：「既然懷念，那為什麼不去見他、不試著挽回呢?」

但他們不懂。

事實上，他自己也感到困惑。

不願拋下這些過去、不會去改變這段已結束的關係。

就算有機會見面，也不打算見他。

『如果再見面的話，這段記憶就會變質，也說不定。』他想。

於是放任沉重的身體隨意臥倒在有些冰涼的木頭地板上。

執著還在延續。

回憶倒轉、一切就像不斷重複播放的冗長電影。

同樣的開頭、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聲音、同樣的味道、

同樣的選擇、同樣的…結尾。

他並不打算積極的去改變什麼，

只想永遠沉浸在睡夢中、不要醒來。